自古名山隐高人,这些雅好山水的贤达更早地同茶相伴,以茶提神、醒心、礼敬。唐五代,武义明招寺的德谦禅师,与茶有着深厚的渊源,史籍相关记载对溯源茶史、佐证茶道,显得弥足珍贵。
德谦禅师师承六祖下第八世罗山道闲,是其得意钵传弟子,同武义金柱山金柱寺(今泉溪镇茶亭村)住持义昭禅师是师兄弟。德谦禅师的6名弟子,分别成为当时婺州、处州、衢州、福州等寺院的高僧和住持,明招寺被列为这些大寺院的禅宗祖庭而轰动一时。
德谦禅师曾为万宁寺、崇恩寺主持,奉诏赴京都著述过经典,后在婺州智者寺居第一座。后来到明招寺“开山聚徒,乃复其旧”,从事禅宗经学的弘扬、传承及研究,各地僧人纷纷慕名前来拜师颂经,历时达40余年。据传,德谦禅师佛学著作甚丰,多流传日本,名扬海内外,明招寺也因此名声大振。上世纪90年代,日本佛学专家多次专程到明招山、金柱山寻根访遗,由日本禅学院将德谦高僧编入《中国100个著名和尚》一书。
史籍中记载禅师吃茶的不少,而和武义禅师相关的却鲜见,阅读中赫然跃入眼帘的德谦禅师有关语录,让人从中领悟到禅宗的智慧与机锋,给人以启迪,犹如一抹茶香。《五灯会元》卷八载有德谦禅师被约吃茶时与双岩寺方丈深奥的对语:“……又到双岩,岩请喫茶次,曰:某甲致一问,若道得,便捨院与闍黎住。若道不得,即不捨院。遂举金刚经云: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,皆从此经出,且道此经是何人说?师曰:说与不说,拈向这边著。祇如和尚,决定唤甚麽作此经?岩无对。师又曰:一切贤圣,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,则以无为法为极则,凭何而有差别?祇如差别,是过不是过,若是过,一切贤圣悉皆是过。若不是过,决定唤甚麽作差别?岩亦无语。师曰:噫!雪峰道底。”
当时,双岩称谓的有江西弋阳双岩寺、武义双岩寺,德谦禅师的师兄弟和弟子,除浙江外多分布福建、江西一带的名寺,德谦禅师此次吃茶或在弋阳。这说明,当时禅茶已在寺庙普及,见多识广的德谦禅师是茶座上宾。这种以茶说禅的方式是禅门的一道风景,德谦禅师用诗偈来助说事理,给禅法带来了无限灵动。
有这么一则禅茶轶事:一日,德谦被邀到福建招庆寺,有一段应和太傅王延彬居士的偈语:“……公到招庆煎茶,朗上座与明招把铫,忽翻茶铫。公问:茶炉下是甚么?朗曰:捧炉神。公曰:既是捧炉神,为甚么翻却茶?朗曰:事官千日,失在一朝。公拂袖便出。明招曰:朗上座吃却招庆饭了,却向外边打野梩。朗曰:上座作么生?招曰:非人得其便。”[1]
其大意是:王居士到泉州招庆寺,师父们煎茶相待。朗上座与德谦禅师看护茶炉,突然打翻茶铫。王居士因势征问:“茶炉下是什么?”朗首座说:“是捧炉神。”王居士反问:“既是捧炉神,为什么还把茶给打翻了?”朗上座回答:“就像执事官家,一朝失置一样。”王居士也是参禅的人,听后不满朗上座的说法。这时德谦禅师接应道:“朗上座吃里扒外,没有找到自己的立场与主位,说明知见悟境不到家。”郎上座请问道:“换成你该如何应对?”“非人得其便。”既避免了“事官千日,失在一朝”的过失,也说明得失自有因缘的客观现象,更重要的是不落坑羁,超然于言外。应该说这是从茶道过程中引出的又一则心灵顿悟的故事,茶与禅碰撞出了火花。
原来,王延彬居士与德谦禅师是故交,曾在其故地云台山筑“别墅”,常招各路名士赋诗品茗,德谦禅师是其上座。
当时,寺庙高僧与居士相互邀请开光礼佛、诵经吃茶,是常有的盛事和雅事。而茶是僧人无可替代的饮品,僧侣与寺庙促进了茶叶种植的发展及制茶技艺的进步,久而久之,在茶事过程中,茶道与佛教之间找到了越来越多的精神内涵方面的共通之处。禅宗参悟佛理的重要课程中,茶是最恰当的媒介;在静坐体悟中,唯有清茶能提神益思,可克服疲惫和睡意,从而成了禅者最好的知己。
自古名寺出好茶,历来僧人多爱茶、嗜茶,并以茶为修身静虑之侣。晨钟暮鼓需要的是觉醒和感悟,茶性是苦的,从茶的苦后回甘、苦中有甘的特性,禅家可以联想更多体悟,在品茗时品味人生,参破“苦谛”。禅和茶在佛教当中就这样息息相关。归隐山林,喝茶辩经,茶道又与禅相结合,正所谓禅茶一味。因此,为满足僧众的日常饮用和待客之需,寺庙多有自己的茶园,制茶技艺和禅茶文化历史源远流长。
在五代十国近百年时光里,江南地区相对稳定,国朝尊释之风为佛教发展注入生机。德谦禅师可谓武义禅茶之父,他与各路著名禅师相互交流学习、相互传播佛法,在明招山40年传禅缘尽,最后亦不忘以诗偈、茶道示人,独树一帜地名扬禅界。循着这位曾与武义相关人物在史册中的足迹一路寻觅,不难发现其中隐藏的密码,也为今天我们崇尚的生活留下一丝记忆、一抹经久不散的茶香。